擠過熙熙攘攘的人流,我來到燈火闌珊處的夫子廟前。據(jù)史書上說,南京夫子廟最早建成于南宋,與它同時建成的還有與之毗鄰的江南貢院。而且正是從那時開始,秦淮河便又煥發(fā)了青春,并一直興盛到明清,延續(xù)到民國。
夫子廟、貢院都是讀書人常去的地方,而一旦和讀書人特別的年輕讀書人扯到一起,那它的風(fēng)流韻事就肯定少不了。有宋一代,理學(xué)盛行,但娼妓業(yè)卻被朝廷認(rèn)可,看來人性到底還是戰(zhàn)勝了理性。
貢院是古代讀書人考取功名的地方,臨近大考時,江南(今安徽東蘇)考生們云集于此,于是賣文房四寶的,賣食品小吃的,賣圖書字畫的,搖卦算命的,甚至那些出賣色相的妓女都混跡于此,于是,這里就成了一個花花世界。待到明朝遷都北京,南京貢院作為南選考場仍熱鬧非常,并且形成了最著名的色情風(fēng)月場所。
明末清初在秦淮河出現(xiàn)的妓女之多沒法統(tǒng)計,僅“秦淮八艷”的風(fēng)流韻事就夠那些喜歡舞文弄墨的人寫出多部書了!栋鍢螂s記》、《秦淮畫舫錄》、《秦淮聞見錄》、《白門柳傳奇》,就連學(xué)問大家陳寅恪也不甘寂寞,寫出了秦淮八艷之一的《柳如是別傳》。
當(dāng)我漫步于烏衣巷口向西走出不遠(yuǎn)時,在大石壩街北側(cè),一座小樓的大門上赫然寫著一匾:李香君故居陳列館。門兩側(cè)一副對聯(lián)寫著:花容兼玉質(zhì),俠骨共冰心。進(jìn)到樓里,一位收門票的女子向我介紹說,前面這座樓是后來修建的,后面那棟二層木樓才是真的李香君故居。我來到木樓前,門楣上懸著“媚香樓”一匾,字體古樸中帶著嬌媚,似乎還有一種香氣飄蕩其中。在樓上樓下走了一圈,我看到會客的客廳,琴房,還有臥室,都透著一股香艷氣氛。這一格局,大體上表現(xiàn)了那個時代名妓的生活場景。
幽幽的古琴聲中,送走了多少妙齡女子的青春年華;深深的雕花床上,睡醒了多少調(diào)笑香夢;青青的客廳茶碗里,陪伴了多少柔骨情腸?
突然想到了,北國邊陲胭脂溝那些妓女墳墳頭,凄凄風(fēng)雨中就像妓女們翹首望著蒼天,她們不知魂歸何處?
突然想到了秦淮八艷,這是一群明末清初改朝換代時的特殊群體。她們八個人有個共同特點:那就是都具有愛國的民族氣節(jié),與貪生怕死、賣國求榮的貪官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在國家存亡的危難時刻,她們卻能表現(xiàn)出崇高的民族節(jié)氣,這實在讓人驚嘆不已!那些食國家俸祿多年反而投敵變節(jié)的大臣,連靠賣笑求生的妓女都不如!
突然想到了明代話本小說中那些描寫妓女生活的故事,“三言”“兩拍”中,有多少妓女表現(xiàn)出了驚人的人格魅力。
于是我得出了這樣的結(jié)論:妓女的出現(xiàn)只是社會的墮落而不是人格的墮落;妓女的生活無奈才選擇了人生的無奈;妓女的行為扭曲而不是靈魂的扭曲。
還記得朱自清和俞平伯兩位散文大家,他們倆曾共游十里秦淮,并各自寫下了一篇同名的游記散文《槳聲燈影里的秦淮河》。在他們的筆下,我們看到了作者對賣笑女的同情與尊重,看到了對十里秦淮的喜愛與眷戀。
秦淮河,連同那些描寫妓女生活的話本小說,以及文人的筆記雜記,就像是一把把鋒利無比的刀,刺破了蒙在主流社會媒體的一層層面紗,為我們洞悉古代社會生活內(nèi)幕打開了一個個透亮的窗口。
來源:21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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