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最受歡迎的木偶劇目,是被稱做“歌劇中的歌劇”的《唐璜》(DonGiovanni)。這個由莫扎特創(chuàng)作,從1787年一直延續(xù)到現(xiàn)在的木偶劇,200多年來其炙手可熱之勢亦未曾改變過。1787年10月29日,《唐璜》在布拉格首演,莫扎特親自上臺指揮。幽暗的舞臺上,精致小巧的木偶們演出史上最具代表性的歌劇。永不饜飽的脂粉客唐璜毫無道德可言,厚顏無恥,但又勇敢、機智、不信鬼神;他利用自己的魅力,放縱地誘惑女人,但從殺死安娜的父親開始,情場屢屢失手,最終被鬼魂拉進了地獄,面對死亡的審判。渾厚誘人的低音、迷人的小夜曲、平實的宣敘調(diào)、晦暗的情欲,以及力行詭異戰(zhàn)栗的悲劇場面,明、暗世界交錯,還有劇中的那一個個偶人,成為音樂界歷史性的一刻,即使連續(xù)謝幕超過了五次,雷鳴的掌聲依舊,觀眾亦遲遲不肯離去。此后,帶有邪謔的黑色喜劇風格《唐璜》便以旋風般的速度風靡全國上下幾乎所有的木偶劇場。
其實,《唐璜》掌聲背后莫扎特那段鮮為人知的故事更令人回味。那是莫扎特的低谷期,他的歌劇《費加羅的婚禮》在維也納歌劇院首演慘遭貴族的噓聲,但1786年夏,此劇在布拉格首次上演卻場場爆滿,大獲成功,莫扎特得到了英雄式的歡迎。原因很簡單,因為主角費加洛是一位勇于向貴族權(quán)勢挑戰(zhàn)的仆人,全劇淋漓盡致地道出了捷克人被壓抑的心聲。身在維也納的莫扎特聞后深受感動,于是決定到訪布拉格。當他在劇院親眼目睹了捷克觀眾的澎湃熱情,激情涌動的他隨即立下要為布拉格人寫一部歌劇的軍令狀,于是,便有了這部歌劇史上經(jīng)久不衰的名作《唐璜》。如今,為紀念這位音樂大師,在當年劇院樂池中央的空地上立起了一塊醒目的金屬牌,上面規(guī)整地書寫著“沃爾夫?qū)ぐⅠR多伊斯·莫扎特曾在這里指揮并伴奏”。
1991年,《唐璜》木偶劇首度在捷克國家木偶劇院演出,全場爆滿,盡管至今已經(jīng)出演超過2000場,依然百看不厭,每一場演出都會惹得觀眾排著長隊等候。
木偶人生
東部小鎮(zhèn)Znojmo是捷克最古老的木偶作坊聚集地,最精美的木偶均出于此,而全國最優(yōu)秀的木偶藝人亦云集此地。不過這里除了少數(shù)人是祖?zhèn)魇炙,大多工匠都是出于興趣而自學成才。
在Znojmo,每件作品的雕刻、裝組、上漆、度身造衣,全部人工完成。木偶的制作工藝極為精細考究,通常是用木制或泡沫塑料材質(zhì),頭、手、腳先以石膏成型,再用彩筆描畫著色。手握刻刀,熟練地刮削木坯。藝人說,“一件真正的精品從構(gòu)思到完工幾乎要耗費整整一年的工夫!不過,大多數(shù)三四天就能完成!比缃,即使木偶手工業(yè)早已在長期束縛中得到解放,但對于取而代之的現(xiàn)代化生產(chǎn)方式,大多傳統(tǒng)工匠卻無動于衷甚至嗤之以鼻。“即使是接到多達上千件貨品的大單,在這里,我們?nèi)詧猿盅赜脗鹘y(tǒng)工藝!盝iri Trnka就是堅持傳統(tǒng)的木偶工匠之一。
“我的任何一個木偶人都是有靈魂的”,Jiri Trnka毫不客氣地說。
也許,正是如此的執(zhí)著,才使得他在捷克的木偶史上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他是傳統(tǒng)的木偶手工藝人,是優(yōu)秀的木偶劇作家,是捷克木偶動畫的開山巨擎,亦是享譽世界影壇的木偶動畫家。1912年,JiriTrnka出生于捷克Plzen,父親是工匠,母親是裁縫,他5歲便能刮削制作木偶。之后,開始師從木偶劇的師傅學習,他制作的人偶可愛而細致,場景、服裝、動作都獨具風格。從布拉格工藝美術(shù)學校畢業(yè)之后,Trnka創(chuàng)建了一所自己的木偶劇院,直到二戰(zhàn)爆發(fā)劇院被迫解散。之后,他開始從事舞臺設(shè)計工作并為兒童書籍繪制插畫。1946年,Trnka與捷克早期的幾位動畫大師共同在布拉格電影工作室之下組建了一個動畫工作室: BratrivTriku,并開始致力于木偶劇的改良工作,帶領(lǐng)傳統(tǒng)的木偶藝術(shù)形式邁入另一個高潮。
“其實,木偶人本可以擔負更重要的角色!盩rnka不再讓片中的木偶僅僅是眨巴眨巴眼睛或者張張嘴巴,而是利用鏡頭與燈光來轉(zhuǎn)換氣氛,讓一個個精彩動人的場景賦予偶人們更加生動、更加可愛可親的生命。1948年,以捷克的民間生活和傳統(tǒng)節(jié)日中的狂歡為藍本的《捷克年》(Spalicek)在威尼斯電影節(jié)上獲大獎,雖然片中的木偶人面部沒有表情,四肢動作僵硬,但照明、彩色和建造得非常出色的布景卻賦予它們強烈的生命力。在Trnka的大力推進下,那些原本看似有些木訥的木偶踏上了活色生香的演出之路。之后十年,幾乎所有捷克的木偶動畫作品都出自Trnka旗下的工作室,并迅速在世界動畫界享有盛名。他的作品在歌頌國家文化,特別是民俗風情時,也隱約地對當下的政治情勢提出評論。他的改良木偶劇—木偶動畫使其聲名顯赫,一舉成為被國際認可的藝術(shù)家并且成為了諸多國際電影節(jié)上的大贏家。有人把他稱做“歐洲的迪斯尼”,但他更愿意人們稱他為“Czech puppet master”(捷克人的木偶大師)!
1965年,Trnka執(zhí)導了他人生中的最后一部短片—只有19分鐘的《手》。影片只有兩個“演員”:一個小木偶和一只人的大手。片中小木偶代表著藝術(shù)家,他打扮老派,看上去是個鄉(xiāng)村藝人,正全神貫注制作黏土罐,忽然一只手闖了進來,逼迫藝人照他的模樣做出一個英雄雕像來,藝人斷然拒絕,于是大手將店鋪毀掉。藝人小心翼翼的修復(fù)著鋪子,大手再次出現(xiàn),再三重復(fù)上次的要求。藝人被逼無奈,只好應(yīng)承,但進度緩慢。當另一只女人的手前來拜訪藝人的時候,藝人發(fā)現(xiàn)自己已被囚禁?芩囆g(shù)家被折磨得病死,象征權(quán)力的大手“衣冠楚楚”地又一次出現(xiàn),給藝人小小的棺材上蓋上體現(xiàn)榮譽的勛章,贊頌他“為國操勞而死”。Trnka用了數(shù)十年功底的木偶戲來表達反獨裁的主題,沒有比這更恰當?shù)乃囆g(shù)形式,結(jié)果這部深刻感人的短片令當權(quán)者惱羞成怒!妒帧分,他停止了創(chuàng)作,郁郁寡歡之中,他發(fā)現(xiàn),其實自己也不過是別人的一只牽線木偶。1969年12月30日,58歲的Trnka因心臟病卒于布拉格,但時至今日,他和他的有靈魂的木偶們依然讓木偶迷們追捧,比如:《好兵帥克》《皇帝的夜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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