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也暮，地也暮，日也暮，云也暮，斜陽滿地鋪，回首生煙霧。

　　——蒲甘(BAGAN)

　　我們是踏著晨露朝蒲甘去的，水路迤邐而來，最自然的朝圣之路。

　　煙霞、小舟、塔林，水上岸上都在輕輕蕩漾，晃人眼目。我和K在輪渡的艙頂坐下，迎著風(fēng)，湖水捧出慵懶的朝日，世間一切正慢慢蘇醒過來。

　　途中，船有幾次泊岸。岸邊小販跳入水中，爭相出售自產(chǎn)的水果、織物。船漸漸離岸了，她們還尾隨過來，全然不顧深水及腰。伸長著雙臂，眼里噙著企盼。

　　午后，在船餐廳里結(jié)識了一個廣東女子。K會粵語，同她交談甚歡。她的旅行手冊里有好看的插圖。有張蒲甘的清晨：煙云迷離間散落著數(shù)座佛塔的剪影，近處點綴著熱帶植物。畫面基調(diào)由暗綠過渡到淺黃，夢一般的顏色，像在昭示即將發(fā)生的什么。

　　輪渡抵達蒲甘的時候日已斜陽。我們安頓好旅店，便租了馬車趕去Shwe san daw Paya。

　　歷史上的蒲甘曾存在過上萬座佛塔，現(xiàn)存3000多座。靜穆無語的赭色佛塔散落在伊洛瓦底江畔的原野上，古拙而荒涼。1056年，國王Anawrahta下令藝術(shù)家們?yōu)樗�的國都營建了這些人間驚奇。Shwe san daw Paya便是蒲甘王朝興盛時期的建筑。

　　有人說：蒲甘有全緬最美的落日，Shwe san daw Paya有著全蒲甘最美的落日。

　　塔尖直指天際，臺階很高，我近乎攀爬著上了塔頂。云層低低的、厚厚的，唯有幾縷微弱的光能透過來。據(jù)說，能如愿在蒲甘看到落日是一種福氣。K摘下腕上的佛珠，面西祈福。許久許久，塔頂人影漸稀，余下的卻還在堅守。天不負(fù)人，就在余暉將偃的一刻，我驚見了日照塔林——

　　霎那間天也暮，地也暮，日也暮，云也暮，斜陽滿地鋪，回首生煙霧。

　　此情此景，顛倒眾生。

　　原本只打算逗留兩天的，后來延至4天。就因為不舍蒲甘的殘陽如血。

　　第二天，約了頭天的馬車。車夫叫Nai Nai，他的馬叫“麥當(dāng)娜”。我們打算先去蒲甘新城給機票延期，午后再逛佛塔。

　　如今的蒲甘分三個區(qū)域：新城(New Bagan)、舊城(Old Bagan)和裊烏(Nyaung Oo)。往昔的蒲甘城卻不是這樣。那時，人間炊煙、牛馬農(nóng)人與古塔群相系相依，一幅天人合一的光景。直至十九世紀(jì)末，政府下令發(fā)展旅游。居民悉數(shù)遷移到南部，新城漸次興起。古城唯一留存的是塔群，以及尚不繁茂的熱帶植物，默默訴說著滄海桑田。古城往北便是裊烏，這個小鎮(zhèn)集中了蒲甘大部分的住宿和餐館，還有一個集市。

　　馬車踏著紅土，一路風(fēng)塵，穿過村鎮(zhèn)，繞過塔林，在近午時分抵達新城。辦完正事。Nai Nai推薦了一個用餐的去處。他說，在那里你能看著伊洛瓦底江品嘗美食。

　　Green Elephant Restaurant，全然是一座童話里的花園。鶯飛草長，蝶舞翩翩，夢一般的美。一條紅石小路延伸至岸邊的露天餐席，側(cè)身便是江水江鳥。服務(wù)生大伯腰板很直，謙畏有禮，還搖著蒲扇為我們驅(qū)趕蚊蠅。花園里只我同K兩人，時光緩緩流逝，一切都好的不真實。

　　午后，走近那些大大小小的佛塔。最驚艷的無疑是阿難達(Ananda Temple)。東面那尊高高的佛像極有趣，遠(yuǎn)看微笑示意，近看卻板著臉孔。K為佛像貼了金箔。而女子是不允許觸碰那幾尊大佛的。

　　斜陽時分，Nai Nai帶我們?nèi)サ搅硪蛔�佛塔看日落。日色傾城，人卻不多。我戴上太陽眼鏡，剛好遮掩臉孔上的瀕于決絕。昔年，徐霞客曾因見到美景而屈膝，古人不余欺也！

　　接下來的一整天，同K踩著單車穿梭于古塔叢林。日光灼人，沙路艱辛，但必須身體力行，惟其如此才是對蒲甘的朝圣。當(dāng)晚在Eden B.B.B Restaurant聽了緬甸豎琴。老少二人在一座殘破的塔廊前孜孜地演。老者邊彈邊唱，歌聲如泣如訴，聞?wù)咝难獮榭荨?

　　離開蒲甘的前一日去了Mount Popa。它是緬甸傳說中37個精怪的所在地，被稱為“緬甸的奧林匹斯山”。如今的Mount Popa是靈猴的天下。要抵達頂端的佛堂，必須攀上700級臺階。站在山頂，風(fēng)從四面八方吹來……

　　歲月靜好，今夕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