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人們聚集在恒河邊集體刷牙。恒河發(fā)源于喜馬拉雅山脈，流經(jīng)恒河平原，注入孟加拉灣。它被虔誠的印度教徒視為“圣河”，幾乎每一位教徒都愛到恒河沐浴。據(jù)說這樣可以祛病消災(zāi)，延年益壽。近年來，由于沐浴的人日益增多，恒河水的污染也日趨嚴重。

　　被誤解的標簽

　　在看似不協(xié)調(diào)的混亂局面下，一切都在細致入微的組織中進行，秘密關(guān)系網(wǎng)、行會、協(xié)會、部落與大家庭相互交錯。

　　在加爾各答，無論男人還是女人，他們的頭頂上總是頂著許多東西。這是第一次來到這里時，最令我驚訝的地方。很難想象，這里甚至有專門教授運輸貨物的學(xué)校，在這種學(xué)校里，人們學(xué)習(xí)扛負各種東西——板材、罐子、地毯、磚和大米。

　　我不明白為什么會有頭頂重物的這種現(xiàn)象。要知道，在這里，這是一種職業(yè)，甚至有專門從事運輸某種貨物的人。因此，我可以想象，這里的人要比其他任何人承受更多背部、腰部的痛楚。我甚至嘗試計算他們攜帶重物在加爾各答走過的公里數(shù)，這個數(shù)字應(yīng)該離世界紀錄不遠了。

　　于是，外界對于這座城市的最初印象便是混亂，目光所及便是凌亂的事物，很難在其中找到任何的秩序。

　　但事實上，對于加爾各答來說，這是很多人產(chǎn)生的第一個偏見，也是最根深蒂固的一個偏見。任何報道無一例外都是這樣描述的：我們眼前是來來往往的過客，堆積在一起的建筑，各式各樣的交通工具，四散的行人，匆忙，凌亂，擁擠。

　　這些詞語給加爾各答貼上了慣有的標簽。但是，它們具有欺騙性，是不可信的。我們會驚奇地發(fā)現(xiàn)，在看似不協(xié)調(diào)的混亂局面下，一切都在細致入微的組織中進行。秘密關(guān)系網(wǎng)、行會、協(xié)會、部落與大家庭相互交錯。在人潮之外，我們會不經(jīng)意間碰到一個女人，安靜地洗著衣服，不時向身邊的孩子投去溫暖的微笑。

　　加爾各答人之間形成的社會結(jié)構(gòu)和社會關(guān)系是我們這些局外人看不到的。在混亂的外表下，有一個如此安靜祥和、有條不紊的世界，即使我們想深入其中也是徒勞。

　　有人告訴我說，在加爾各答，如果一個游客想要跳上擁擠的公交車，車里會伸出無數(shù)雙手來幫助他，不過我沒有親身驗證過這句話的真?zhèn)�。正因為如此，我們可以把加爾各答稱為“同情心之城”。

　　1971年，孟加拉國爆發(fā)了獨立戰(zhàn)爭，從那時起，成千上萬名無家可歸的人涌上街頭，尋找下一站歸宿。據(jù)說加爾各答為其中的600萬難民提供了庇護所和援助，而這座城市本身已經(jīng)負擔(dān)累累。隨后，這些難民通過加爾各答分散到印度各地。

　　盡管有夸張的成分，但我相信這個故事是真的。真實的故事通常是以這種方式開始的：為了讓我們相信這些故事，接受它們，并且講給子孫后代聽，勢必要給它們披上神話或者奇跡的色彩。否則，我們很快便將它們遺忘。

　　加爾各答的奇跡就在于，它毫無限度地接納著每一個人，這似乎是一座永遠無法填滿的城市。事實就是這樣，沒有人能解釋清楚原因。

　　在更衣室里，一名舞者在演出前幾分鐘趕著排練自己的臉部表情和姿勢。加爾各答是一座充滿智慧的城市，誕生了不少世界知名的詩人、思想家及電影監(jiān)制，每天有不少前衛(wèi)戲劇及美術(shù)展覽在這座城市舉行。殖民地時期的加爾各答曾是印度近代教育、科學(xué)、文化和政治的中心。

　　女神與僧侶

　　正是這種不確定性讓我們感到害怕，我有時會在街上回頭望著一個過客的背影心想：“她會不會就是卡莉女神呢？”

　　在印度教女神中，有一位女神享有特殊的地位，她便是卡莉(Kali)。她身上的一切都令人害怕：她的武器、數(shù)不清的胳膊、牙齒、紅色的長蛇，以及用人的頭顱做成的項鏈。佛陀的手勢能讓人感到平靜，而她卻恰恰相反。她與濕婆(Shiva)也不同，濕婆會張開溫暖的懷抱，輕聲地告訴我們：“不要害怕。”或者更確切地說是：“害怕是不存在的，害怕只是處于世間的一種幻覺�！笨ɡ騽t恰恰相反，她是“害怕”的化身，時刻在提醒：每個人最好都要清楚，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是一個充滿了恐怖的山谷，痛苦、暴力與死亡絕非幻覺，它們一直如影隨形伺機等候。

　　卡莉的相貌千變?nèi)f化，因此才更讓人覺得可怕。有時她會變成充滿魅力和熱情的雪山女神帕爾瓦蒂(Parvati)，有時又會披上與惡魔作戰(zhàn)的杜加女神(Durga)的外衣。正是這種不確定性讓我們感到害怕，我們不知道她是誰，自己又是誰。我有時會在街上回過頭去，望著一個過客的背影心想：“她會不會就是卡莉女神呢？”